公元1122年(宋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北辽建福元年)六月二十四,政治路线倾向于降宋的北辽宣宗天锡帝耶律淳崩殂。


(资料图)

耶律大石和萧干在耶律淳病危之际,就已经控制大局,否决掉耶律淳把后事托付给汉人李处温的遗命,拥立淳妻皇后萧普贤女临朝称制,改元德兴,然后很快铲除李处温一派,并向整个汉人势力圈搞扩散株连。

燕京地区因为朝廷内讧,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坊间充斥着李处温曾企图联合常胜军郭药师挟持萧太后纳土归宋的流言,李处温已经被杀,他背后的军事力量郭药师开始坐卧不宁。

随着汉契矛盾的日渐恶化,别说郭药师不安,同样觉得不安的,还有知易州、汉人高凤,他担心北辽小朝廷诛戮汉人的屠刀早晚要落他头上,就在九月十五派亲信联络宋宣抚司,相约在二十日杀尽城内契丹人以易州归降。

宋宣抚司童贯迅速命刘光世在十七日回应高凤,约定二十日去易州接应。

到了约定日期,刘光世前往易州,恰巧遇到牛栏寨的辽军,粗心的刘光世以为是等他接应的易州降军,就没有防备,结果被辽军袭击。

而两军交战时,易州城内又以为是宋军到了,高凤就下令尽杀城内契丹人响应宋军,然后才看到宋军败走,高凤和亲信在城头是“相顾失色”,只能闭门固守。

再说击败宋军的牛栏寨辽军,在听闻易州兵变后,他们就以为宋军是故意诈败,也不敢追击也不敢去易州,而是急忙北返。

当乌龙的易州兵变消息传到燕京时,同时还流传着涿州郭药师要降宋的消息,尽管郭药师并没有真如谣言所说的和宋人有过联络,但易州之叛以及假消息的传播,还是加深了燕京方面对常胜军郭药师的不信任,双方关系愈发紧张,都处于互相戒备之中。

曾经对郭药师有恩的萧干,可能是为了消除郭药师的戒心,也为了掌握涿州的实情,就亲自前往涿州一探究竟。但他的涿州之行并没有缓和双方关系,反而让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的涿州方面彻底暴雷,成为郭药师归宋的导火索。

因为郭药师和常胜军将领们以为萧干来涿州是搞清算的,于是大家伙儿一商量决定献城降宋,也免得成天提心吊胆的。

九月二十三,郭药师设宴款待萧干,劝说萧干降宋,萧干也很鸡贼,见势不妙,佯装大怒:“吾荐汝于朝,授此官职,岂可背朝廷?”然后离席,迅速召集亲信逃出涿州。

其实萧干能安全的返回燕京,明显是郭药师念及以往的恩情,不然他很难离开涿州。等萧干一走,郭药师就囚禁监军萧余庆,斩杀涿州的瘦军家口,率精兵八千、铁骑五百、一州四县土地子民归降大宋。

萧太后听说涿州郭药师,步易州高凤之后降宋,心中大惧,自觉“宗社将倾”,为了苟延残喘,于九月二十七日,分别遣使向宋、金两国“纳款奉表称臣”。

九月二十九,杨可世和刘光世率军进入易州,高凤率领全城军民“锣鼓香花,迎劳王师”。

十月初一,郭药师带着几个亲信也来到易州,和他的八千常胜军被编入刘延庆的部队,充当前军向导。童贯任命他为恩州观察使,暂时屯驻雄州。

十月初五,郭药师前往宣抚司拜见童贯。

就是在这一天,已经获知易、涿归降的宋徽宗,意气风发的改燕京为燕山府,这是把燕京视为囊中之物了,他觉得自己实现祖辈梦想收复燕云、成为盛世雄主就在当下,因此置宋金盟约不顾,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歼灭北辽,收复燕云。

十月初八,被加知涿州军州事的郭药师,率常胜军随刘延庆出雄州,前往新城。

十月初九,萧太后的使臣才来到雄州,童贯扣留使臣,只把萧后的称臣表飞奏汴京。

到了十月十三,萧后的称臣表摆在宋徽宗案前,心花怒放的徽宗亲御紫宸殿,接受百官朝贺。

当汴京朝廷的君臣就萧后称臣事玩弄各种文字游戏时,刘延庆、郭药师已经从新城前往涿州,刘光世和杨可世也从安肃军出易州,会师于涿州,一共集结五十万大军,“鼓鼙振天地,自古出师之盛,未有甚于此者。”

刘延庆行军素无纪律,大军出动也不做任何防备,刚投诚的郭药师这会儿正是一颗红心向大宋之际,就拦马劝谏他:大军出行不设备,假如敌人设伏邀击,首尾不能呼应,“则望尘决溃矣”。但刘延庆不听,还好辽军没有设伏出击。

十月十九日,大军平安来到良乡县卢沟河,和萧干、耶律大石不足两万的军队对垒。

兵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刘延庆却毫无战意,在与萧干短兵相接一下败绩后,就躲入军营避战,直到二十三日宣抚司檄文质问他为何“连日不进”,刘延庆才不得不召诸将共议入燕之策。

郭药师没有看透刘延庆怯战的本质,仍然积极的表现,他认为辽军不足两万,显然是萧干“以全师抗我”,这说明燕京城内空虚,我军可以选轻骑五千倍道袭取“捣虚而入”;且城中汉人知道王师已至,必然愿为内应;再让三将军刘光世在城外作为后继接应。

刘延庆同意他的奇袭之计,就命郭药师率常胜军千人为向导,高世宣、杨可世兄弟、赵鹤寿等统兵六千趁半夜渡过卢沟河,袭击燕京。充当外援的刘光世分兵二千在城外接应,郭药师又把部下赵鹤寿留下协助。

十月二十四日黎明,奇袭战打响,郭药师命甄五臣领五十名常胜军混杂在城郊居民中,杀死守门人夺取迎春门,杨可世、高世宣等也率军悄悄进入燕京,陈兵悯忠寺。

趁着燕京辽军“内外帖然不知兵至”时,郭药师分遣七名将官拿下燕京七门,并各派二百士兵把守,把燕京握在手心。

奇袭成功,入城后的进展一如郭药师所料,果然获得燕京城中汉人的帮助,燕人马贤良还献诗一首:

破虏将军晓入燕,满城和气接尧天。

油然叆叇三千里,洗尽腥膻二百年。

此时内城的萧太后才知道宋军攻进城,她倒并不气馁,登上宣和门,“亲施箭镞以拒王师”。郭药师遣人给萧太后打招呼,说大兵已经入城,让她投降。

正当萧太后狐疑未决的时候,认为已经掌控燕京的杨可世传令,让城内汉人协助宋军诛杀所有的契丹人和奚人,“诛戮万计,通衢流血”。

同时又向宣抚司告捷,得意洋洋的说我军不过四千人就拿下燕京云云。拿下燕京的消息还被探马带到北方的奉圣州,让和金国谈判的宋使好生扬眉吐气一番。

但杨可世错误的屠杀政策却让燕京的形势遽然一变,不甘心受死的契丹人和奚人奋死抵抗,和宋军展开巷战,城内的契丹诸军也纷纷死战。与之相反的是宋军的散漫无序,以为胜券在握的宋军“无纪律,已而饮酒,攘夺财物,纷然恣淫”。

萧太后在听闻宋军屠杀契丹奚人、劫掠财物的行径后,不再犹豫,坚定抵抗之心,悄悄派人出城去良乡召萧干等人回军救援。

良乡的萧干也获知宋军奇袭燕京的消息,昼夜来援,城内的常胜军看到城外尘土飞扬,提醒郭药师可能有援军到来,但诸将都认为城外还有刘光世和赵鹤寿部作为后继,辽军如果有援军,他们怎么会不示警?这应该是刘延庆遣兵来助力的尘烟。

等萧干率军从南暗门攻进城后,宋军“错愕瞪视” 之余,才匆忙的“殊死戮力迎敌”,但仍在满腔仇恨的辽军攻击下几乎全军覆灭,诸将且战且行,从三市战到悯忠寺前,又退到东门,等待刘光世、赵鹤寿的援军接应。

这时,城中的汉人们不愿意了,我们帮你们杀契丹人,现在你们要跑,留下我们怎么办?

于是就把吊桥都砍断,宋军诸将只好继续和辽军死战,但再战又败,高世宣、王奇、李峣、石洵美、王端臣皆战死,等不来援军的杨可世、郭药师等人只好从城墙上吊绳逃遁,幸好辽军只顾着收拾宋军弃甲、捕杀残军没有追击,郭药师才得以收集溃兵四百多人逃回涿州。

刘光世和赵鹤寿为何没有接应同袍呢?

原因很简单,刘光世和杨可世素来有嫌隙,关系很差;而郭药师自降宋后也总猜忌赵鹤寿对自己有贰心,他把赵鹤寿留在城外其实就是剥夺他立大功的机会。充当后备的刘光世、赵鹤寿也不是什么心胸广阔之辈,就冷眼坐视奇袭的战友们被辽军内外夹攻。

夜袭燕京的失败,充当外援的刘光世、赵鹤寿肯定是有责任的,但刘光世仅仅降三官,就再没有其他惩罚了。更神奇的还是赵鹤寿,居然也没有被郭药师清算,依旧把他留在身边,郭药师叛宋降金时,赵鹤寿还充当打手呢!

当然,尽管奇袭失败,宋军的兵力依旧能辗压辽军,可偏偏是无能的刘延庆担任统帅。

萧干在夺回燕京控制权后,在第二天就又来到前线和刘延庆对垒,特别把郭药师被俘虏的属官赵端甫、以及郭药师、杨可世等人的全装甲马,展示在阵前,羞辱宋军,更是把刘延庆吓得“望之丧胆”。

萧干又分兵截断宋军的粮道,把护粮官王渊俘虏了。随后,萧干故意泄露假消息给被俘的王渊部下听,说辽军有十万援军即将赶到,分左右翼夹攻宋军,以举火为号进攻。

俘虏“逃归”后赶紧把消息报给刘延庆,刘延庆本来就为燕京得而复失沮丧,又因为粮草失陷“气已丧矣”,现在获得俘虏带回来的假消息,越发害怕。

就在十月二十八向宣抚司申请撤军,又召诸将私下商量回军之事,诸将唯唯诺诺,只有曲奇力争不可,但刘延庆不听反而臭骂他一通。

十月二十九日夜,萧干在卢沟河北四野放火,愚蠢的刘延庆以为辽军真的发起进攻,匆忙带着两个好大儿刘光国、刘光世,烧营南逃。

最高统帅都跑了,其余将士自然是树倒猢狲散,“扰攘散走,自相践蹂,奔堕崖涧者莫知其数,捐弃一切军须之计,相继百馀里”,辽军在后边一直追到白沟河,在涿州的郭药师派部将高望拦截辽军,虽然再次大败,但总是阻拦辽军继续追击的脚步。

正是由于刘延庆的愚鲁,致使宋朝从神宗以来就在边境上储存、以为备战之需的大量物资,全部丢失殆尽,“自熙丰以来所畜军寔尽矣”,再没能力组织新一轮进攻,为了逃避徽宗的问责,童贯只好舔着脸派使者邀请金军来夹攻燕京。

打赢燕京保卫战的萧干,不知道是愤恨郭药师带着宋人夜袭,还是看不上宋军的怯懦,他一再攻打郭药师的涿州。

十一月二十七,萧干进攻涿州,攻破涿州属下的安次、固安两县。

十二月初三,萧干又围攻永清县,这次郭药师亲自率军救援,不但击败萧干保卫永清县,还收复安次、固安,“斩数千级,几执渠魁”,兵败的萧干狼狈溃走燕京,坚壁不出。

金军在宋人的邀请下,也于十二月初五到达居庸关,力量已经被宋军和常胜军消耗殆尽的北辽小朝廷,再没有本钱抵抗金军,萧太后、萧干、耶律大石连夜弃城逃跑。

十二月初六,金人来到燕京,北辽大臣左企弓、刘彦宗等开门迎降,阿骨打进入燕京,北辽灭亡,宋金双方开始就盟约问题以及利益分配问题,打起嘴仗来。

依旧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和他的主人,并不知道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头顶了。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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