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卡夫卡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在家里的餐桌边,“他顶着父亲鄙视的目光,从一大堆碗盘里专挑些酸奶、坚果、栗子、枣子、无花果、葡萄、扁桃仁、葡萄干、香蕉、橙子之类昂贵的点心水果吃,再加点全麦面包就算一餐了”。

霍勒斯·弗莱彻是美国营养学的革新者,主张吞咽食物前彻底咀嚼(至少32下)直至液化,以便完美吸收食物营养,避免肥胖。这一怪招曾在20世纪初至30年代风行一时。得了“伟大咀嚼者”雅号的弗莱彻有句名言:自然会惩戒那些不细嚼慢咽的人。而其姓氏竟变身为一个德语动词fletschern,意即“细嚼慢咽”。

弗莱彻主义之风吹到布拉格老城卡夫卡的餐桌上。据卡夫卡留下的书信,他在1920年去意大利梅拉诺入住一家疗养旅馆时,要求老板娘为他单独安排餐桌,为的就是不受干扰地“弗莱彻咀嚼”,他自然不想同桌人像他父亲那样投来异样的眼光。

卡夫卡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在家里的餐桌边,“他顶着父亲鄙视的目光,从一大堆碗盘里专挑些酸奶、坚果、栗子、枣子、无花果、葡萄、扁桃仁、葡萄干、香蕉、橙子之类昂贵的点心水果吃,再加点全麦面包就算一餐了”(《关键岁月》第一章)。1914年复活节,卡夫卡与菲莉丝·鲍尔的订婚典礼在柏林举行,菲莉丝家人特地做了美味的烤肉,盘子端到卡夫卡面前,他碰也没碰一下。卡夫卡喜欢开着窗户睡觉,晚上一定要裸身做十分钟穆勒体操,从26岁起几乎坚持了一辈子。其实说“怪”也不怪,这一切都和卡夫卡自青年时代开始的对“自然疗法”的虔信有关,他甚至梦想建立一个自然疗法协会。而这一信仰的大背景则是源自19世纪后期发轫于德国的“生活改革运动”,它旨在通过运动、改善饮食、亲近自然等方式鼓励市民在工业化和城市化大潮下过上更健康更自然的生活。这一点在《卡夫卡传:早年》第十八章多有叙述。卡夫卡的饮食习惯与此相关,而在另一方面,他也拒斥药物和疫苗,甚至对整个西医都持怀疑态度,即使一生饱受头痛、失眠、神经紧张之苦,也拒服药片。而卡夫卡那些源自自然疗法的习惯,据施塔赫所言,使其在内心获得一种“自主性”,缓解了他的焦灼感,对写作无疑也有助益。但有趣的是,卡夫卡笔下的人物没有素食主义者,没有自然疗法的信徒。

走上文学之路的卡夫卡经常日夜颠倒,作息很难说是符合现代养生之道的。到他1922年退休之前,他基本维持着这样的时间表:“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或两点半在办公室上班,午餐吃到两点或四点半,然后上床睡觉,睡到晚上八点半,起来……做十分钟体操,然后独自散步一小时……回家吃晚饭……十一点半(经常也在十二点半)开始写作,看精力、兴趣和运气,一直写到一点钟,两点钟,三点钟,有一次写到了早上六点。”(1912年写给菲莉丝的信)

卡夫卡给人的印象是忧郁、消沉、颓丧、羸弱。实际上他是个爱笑、颇有幽默感的人。他对菲莉丝说:“我是出了名的爱大笑之人,这方面我以前比现在还要疯狂得多。”他虽然话不多,但朋友也不少,而且很有女人缘;他的生活并不消极,对运动不乏热情,在同时代知名德语作家中完全算得上“运动达人”。他最喜欢的运动是划船,在布拉格的“市民游泳学校”停了一艘卡夫卡自己的皮划艇,从那里出发,卡夫卡经常沿着伏尔塔瓦河四处转悠。外出疗养,山水之间,他最爱泛舟湖上。说到拿手项目非游泳莫属。小时候,卡夫卡跟在父亲后面去“市民游泳学校”游泳,他身板小,面对高大魁梧的父亲颇感自卑,但在技术上他很快超越了父亲那平庸的水平,且耐力过人。

卡夫卡在1920年的一份手稿中描绘了一个“运动员”白日梦:“我”在奥运会上打破了游泳世界纪录!可以想象,那一年,离他不远的安特卫普夏季奥运会大约也让他心驰神往吧。卡夫卡也骑马、打网球,只是没那么热衷而已。徒步是卡夫卡的另一爱好,他在布拉格周边漫步,一走常常几个小时。但是大个子卡夫卡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不自信,跟他的“血亲”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有疑病症的倾向,不同的是,卡夫卡在作品里展现了更多的“身体性”。他一直觉得自己太瘦太弱,瘦是真的,说“弱”则有点夸大,毕竟他在1913年给菲莉丝的信中称“曾以为自己永不会感冒”。1917年是卡夫卡的灾祸之年,他在这一年染上可怕的肺结核,1918年又没有逃过西班牙流感疫情,身体从此每况愈下。(程卫平)

推荐内容